天津船长:驾驶巨轮 探索深海
6月23日,54岁的李民奔赴青岛,登上世界上最大的集装箱货运船。接下来的半年,他将驾驶和操控这艘远洋巨轮,和近30位船员一起奔赴全球各个港口,把船上的集装箱及货物运到世界各地。
货轮长399.99米,宽61.5米,能装载24000个标准集装箱。全球这样的巨轮仅有60艘左右,也就是说,李民现在是全球能驾驶超大型货轮的60位“航海家”之一。
出生于天津的李民,自天津大学航海类专业毕业后,便登船工作,从三副逐步晋升至二副、大副,2006年更晋升为船长。至今,他担任船长一职已满18年。四年前,他开始在自媒体平台上定期发布“李船长笔记”,分享航海人的故事,让公众更深入地了解海员这一职业,并走近他们的生活。经过几年的努力,他在国内外平台上积累了超过100万的粉丝。许多人通过观看他的视频,对大海和航运有了新的认识,甚至产生了投身海洋的愿望。
凭借丰富的实践经验,李民船长受邀编写大连海事大学的实务操作类教材,并常被邀请至海运大学和海运职业学院,为青年学子们进行职业规划讲座。在高考志愿填报季节,越来越多的高考生对学习航海专业产生兴趣,希望未来能成为海员。李船长对此表示赞赏,并鼓励更多年轻人探索海洋,为我国航海业和航运业的发展贡献力量。
船长,在普通人眼里是威严和权力的代名词,是发号施令者。然而,在李民船长看来,船长意味着责任和担当,是船上的总负责人,总揽全局,也担负着最大的责任。“用所有的努力,保证船舶行驶的安全,保证船员的安全,把船上的货物安全运到目的地,这就是船长的职责。”李民说。
在茫茫大海中航行多年,遭遇风浪是不可避免的。2008年,在晋升为船长大约两年后,李民在航行途中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强烈风浪。当时,他驾驶的货轮位于非洲南部的厄加勒斯角海域,该地区突然形成了三个低压风暴,并从西向东迅速移动。尽管货轮仅处于风暴的边缘,风速却已超过每小时200公里。根据风力等级表,最强的飓风为12级,而此次的风力已经超出了等级范围,换算后相当于18级的强风。在驾驶室里,李民目睹风速仪的指针已经超过了最高读数。
从驾驶室向外望去,海面波涛汹涌,巨浪翻滚,货船剧烈颠簸。李民一度感到眩晕,但他迅速恢复镇定,站到驾驶室最前方,紧紧盯着船头的方向和航向,同时密切观察风向和天气的变化。拥有近16年航海经验的李民意识到,这次遭遇的强大风浪是一次严峻的挑战。
在危急时刻,李民指挥船舱部尽可能利用主机动力抵抗风力,以保持船体稳定。然而,在最关键的时刻,发生了最令人担忧的情况:船舱部轮机长突然报告主机故障并正在进行紧急修复。李民注意到转速表上的指针归零,这表明主机已经停止工作。无奈之下,他们只能依靠前车和舵联合操作来应对强风。
李民迅速做出决策,通知所有船员穿上救生衣,并准备救生艇。船员们迅速行动,穿上救生衣,聚集在驾驶室,整齐地排成一行。面对如此巨大的风浪,大部分船员都未曾经历,有些人甚至吓得脸色苍白。
李民船长独自站在驾驶室的最前方,双手握紧栏杆,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船头的方向,密切观察海面上的情况。此时,驾驶室内除了物品翻倒的声音外,一片寂静。船员们默默无言,等待着他的指令。
李民内心焦急,他要求轮机长尽力修复主机,同时确保前车正常运转。他等待轮机长的电话,但知道此刻催促无益,只会增加轮机长的心理和工作压力。
在紧张的等待中,海面上的巨浪依然汹涌,每一刻都显得无比漫长。就在这时,水手长突然向李民报告,船头的一个集装箱因横摆和颠簸而破损,箱内物品冲破了集装箱。在这种风速下,如果船体继续颠簸,可能会有更多集装箱遭受类似的破坏,这是一个非常不祥的预兆。
李民继续等待,他急切地希望轮机长能尽快修复主机,同时,他也随时准备启动应急程序,向周边船只发出求救信号。三分钟、五分钟、十分钟、二十分钟四十分钟过去了,终于,电话铃声响起,轮机长带来了所有人期盼的消息:“主机修好了!”
李民船长迅速下令,按照原计划稳定船体和航向。一个小时后,风暴平息,这次惊心动魄的风浪终于安全度过。
另一次,当船只在某个国内港口停靠时,天空突然降下大雪,海面上一片白茫茫,能见度极低。此时,轮船的主机突然失灵,驾驶室内所有人都惊呆了,一片寂静。作为船长,李民的第一反应是尽快停下船,避免与其他船只或码头发生碰撞。在紧急关头,他向港口请求增派两艘拖轮,最终在四艘拖轮的共同努力下,巨轮在距离码头200米处成功停下。如果当时处理不当,很可能会引发严重的事故。
18年的船长生涯,让安全意识深深植根于李民的脑海中,塑造了他独特的思维模式。“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。”李民如是说,“即使在港口作业时,有引航员操作,船长也不能放弃责任。一旦船长发现安全无法得到保障,他可以重新控制船舶,首要任务仍然是确保船舶的安全。”
自1992年登船以来,李民曾为多家船舶公司服务。他发现,在靠离码头时,不同地区的船舶公司中船员的位置存在差异。在亚洲的船舶上,大副和水手长位于船头,二副和部分水手位于船尾,而三副则在驾驶室,与船长一同操作。相比之下,欧洲的船舶上,大副位于驾驶室,紧邻船长,二副在船头,三副在船尾。李民在担任大副期间,服务于一家欧洲船舶公司,那时他跟随船长在驾驶室,等待指令并进行操作。
驾驶室位于船舶的最高点,靠近船长,其优势显而易见。李民深刻体会到,“最大的优势在于能够从全局角度观察和思考,视野比船头和船尾更宽广,能够更早地像船长一样以全局视角处理和解决问题,同时还能学习船长如何与全球各地港口的引航员建立良好关系。”
作为船长,总揽全局意味着船上的一切事务都需要得到妥善管理,包括人员、设备、货物、饮食等,同时也包括处理与陆地上的港口边检、海关、船东、代理等相关方的关系。这些工作庞杂而琐碎,不容有任何疏忽。
在李民的一次经历中,他被一家船舶公司聘请,与另一位欧洲船长一起,负责将两艘船开到亚洲某国,船舶公司拟卖掉两艘船。在船停靠港口后,购买方的人员对船舶进行了检查。检查结束后,李民和另一位欧洲船长收到代理的邮件,要求他们第二天驾驶船舶离开码头,进行一圈试航,以测试船舶是否正常运行,然后再返回码头。
当时,李民并未多想,以为港口代理已经办理好了所有必要手续,便与欧洲船长一同驾驶船舶出港。然而,当他们试图返回港口时,边检部门却拒绝他们进港。原来,岸上的代理并未完成出入境手续的办理,而李民和欧洲船长都误以为代理已经处理完毕。这次事件导致了严厉的处罚。李民从这次经历中反思,如果他在离港前再次与代理沟通,确认出入境手续是否齐全,就能避免后续的问题。作为船长,在处理此类事务时应更加细心和谨慎。
在李民刚开始担任见习大副时,他曾经登上一艘管理混乱的船舶。船长对安全意识淡漠,对大副的建议置若罔闻,设备管理和维护严重不足,船员之间关系紧张。在观察到船上的种种问题后,李民果断决定下船。他当时就预感到这艘船可能会发生重大事故。果然,不久后他得知,该船在出海时不幸沉没。
在“李船长笔记”的视频作品中,李民详细展示了所管理船舶的各个方面,包括船舱、甲板、救生、消防、信号设施等,所有设备都稳定运行,管理井井有条,文字记录清晰,船员的宿舍、厨房、活动室等都保持得非常干净整洁。同时,他以专业的视角解读这些设备的运作原理和维护方法。网友们发现,无论他如何解读这些船舶细节,他的视角总是比普通船员更高,思考问题也更加全面和细致,这让人不得不佩服,这位船长确实值得船员们追随和信赖。
对于海员和船员这一职业,社会上仍有许多人持有成见,认为这份工作艰苦劳累,船上缺乏新鲜蔬菜,与家人的联系不稳定,且随时面临生命危险。这种观念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年轻人选择专业和职业的决策,也对海员的社交和婚姻选择产生了影响。
然而,在李民船长看来,随着航海技术的进步和航海业的发展,船员的工作和生活条件已经显著改善,通信和饮食等问题已不再是问题。因此,他通过“李船长笔记”这一平台,致力于展示海员和航海人的真实生活,以缩小公众与海员之间的信息差距。
以海员的饮食为例,现代班轮运输能够确保船舶在各港口顺利补给食物,船上有菜库、肉库、鱼库、干货调料库和冻库,五个库房的食物足以供应20多位船员的需求。船上还配备了一位专职厨师,无论是节假日的聚会还是甲板上的烧烤派对,船员们都能享受到丰盛的美味。
李船长与船员们同桌用餐,并乐于分享船上厨师的烹饪过程。有时,他甚至会亲自下厨为船员们烹饪。他独特的“拧水龙头”洗菜动作已成为他的标志性动作,被粉丝们戏称为“不会做饭的船长不是好船长”,李船长也自嘲道:“谁说我不会开船我不在意,谁说我不会做饭我跟谁急。”
在李船长看来,饮食的保障是船员们开心工作的前提,也是处理海员关系的平台和窗口。通过向网友展示海员的饮食状况,他不仅让海员家属和孩子了解了亲人在船上的生活,也减轻了他们的担忧。
在春节、中秋节等传统节日,李民船长会录制海上的日出、晚霞等美景视频,配上音乐,献给全国的海员和海嫂。这些用心制作的视频不仅感动了一些海员家属,也让许多青少年对航海产生了梦想。
过去两年,李民船长收到集美大学、天津理工大学等多所大学的邀请,担任指导老师,为航海类专业的学生提供就业指导和职业规划。他还与其他专家教授合作,编写大连海事大学航海类专业的实务操作课程教材。
在船上的半年时间里,李船长通过视频促进海员与家属的精神陪伴;而在下船的半年里,他则前往更多学校,录制更多航海专业知识视频,激励和陪伴青少年的成长,促进他们了解并加入航海业。(津云新闻编辑孙畅)